1979年10月全国第四届文代会在北京召开,江风被选为全国美协主席。其间,李苦禅、李可染与萧县籍的王子云、刘开渠、王肇民、萧龙士等先生见面会晤,大有久旱逢甘雨的喜悦。数十年的老朋友欢聚畅怀,自是心花怒放。
李苦禅先生盛邀龙士先生到家里做客。同行者李可染先生及萧县来的年轻一辈欧阳龙、薛志耘,说到书画,有不尽的话题。其中说到萧县,这届文代会,一个县就有四人参加,而且安徽籍只有这四位代表。四人各自在从事的学术领域中,几乎都是领衔人物,在现代美术史上具有不可替代的艺术地位。尤其王子云先生是现代美术运动的先驱,对中国新文化运动有重要贡献。王子云先生四十年代领导的“西北艺术文物考察团”是中国艺术家对本民族的美术遗产首次进行的大规模考察,对于中国美术学科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。在七八年的考察研究中,对西北文物留下了大量的文字记载和不可复制的图片记录,还用画笔画下了当时西北的大量场景。动荡苦难的岁月,能够身体力行地做出这样深入细致的工作,没有对国家民族传统文化的深情和热爱,何以做到。通过先生一行人的努力,在一定程度上保住了我们的文化遗产印记。每当打开先生的《从长安到雅典》,很多珍贵的文物图片,令我们在痛惜中倍感亲切。有些图片中的实物已被混乱的岁月彻底地销毁了。从文化意义说,王子云先生的功绩是巨大的。我们的民族在很多盲从的行为中,缺乏清醒。一个国家的物质丰富是人们向往的,但,若是一个民族文化的缺失是可怕的。苦禅先生说:“刘开渠、王肇民先生的艺术成就,了不起。龙士兄的水墨大写意厉害,兰花,谁能画过你”。又说到刘惠民先生的书画艺术,四十年代刘惠民先生和苦禅先生同居京华,艺术砥砺中许为知己,相互牵挂,在1975年给萧县朋友胡光学的来信中说道:“老友刘惠民亦多年不通音问了,其书画资致胜于平常”。
李可染先生与萧县书画界更是不分你我。八十年代徐州“李可染艺术馆开幕”时,可染先生回到故乡,派专车来萧县接好友欧阳南荪先生相聚。想当初,三十年代,二人在杭州国立艺专时,于西湖边上同住一室,也曾一道参加“一八”艺社,受累。亦或探讨德加的用光用色、夸张变形及八大的笔墨特点、精神气息。苏堤的老柳摇曳,三潭印月的微波荡漾。可染先生询问阳龙:“你大爷的情况还好吧!(指欧阳南荪先生)多少年啦,都老喽!”此时南荪先生蜗居萧县,精神还在煎熬中,被无辜地打成“黑四类”,直至一九八六年才得到彻底平反。听到南荪先生的近况,可染先生唏嘘不止,无力无奈。言语间,又说到萧县,萧县人文深厚,书画渊源流长,又是“龙城画派”的发源地。痛快淋漓处,听说萧县要举办大型书画展,可染先生援笔写下“凝思长绳系日”。苦禅先生挥毫“国画之乡”。这两幅书法作品从布局到气息,是二十世纪的顶级书法艺术。是从事书法的人不敢想也难予抵达的高度。其理性的深藏有几人窥见。极尽黑白变化,厚重沉雄之气象,大有泰山之静穆,昆仑之伟壮,峨眉之巍峨。设局布阵亦如华岳之险峻、剑门之雄奇。正是拥有天地在胸的气魄。万物俯视之高下,可谓“治大国若烹小鲜”。信笔写来,可染先生写完“长绳系日”留出大片空间,另起落款。站在“日”字向下瞭望,亦如身处高山峡谷之间,放眼一抹蓝天碧水,心胸豁然。通行小字行款,几方大印补在下端,收的如此精密细微,滴水不漏,何止是大将风度。相关推荐:李可染书法作品欣赏
再说苦禅先生的“国画之乡”。瘦长的“之”字,末笔如此伸展倾斜到底,险险乎如高空悬物,牵人心魄。“乡”字一竖一任放达,不可救药。苦禅先生一片高底错落的题款钤印,轻松地化解了垂危之势,妙到绝处。
这两幅题字既充满理性,又信笔率意,把大智慧隐藏得无迹可寻,其修养之渊深不是常人可想见。不知其项背的所谓书家、论家,等而下之,张着大嘴嚷嚷而已。当下,有几个小钱,也能走进走出,哄得一片哗然。决不能长行一世,正可谓大浪淘沙,事物规律如此,艺术何尝不是如此。老先生们高尚的人格魅力和对艺术虔敬的情怀,亦如清风明月,净化着人们的心灵。